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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边缘游荡到上热搜:网络亚文化中的青年表达

来源: 中国青年报 | 作者: | 时间: 2020-09-25 | 责编: 楚丹

所谓“亚文化”(sub-culture),一般是指区别于“主流”与“中心”的边缘文化,通常对应于人们心目中那些越轨的、叛逆的青年行为与表达方式。这是一个舶来的概念,自上世纪40年代起,经由美国芝加哥社会学派与英国伯明翰学派的阐发进入中国。长期以来,人们惯于使用“抵抗-收编”的方式来看待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关系,但到了互联网新媒介上,这一理解方式正在迅速失效,对中国这样的互联网大国来说,尤其如此。

互联网作为鼓励生产性与多元化的技术媒介,为青年群体提供了不同于现实秩序的“数字家园”。青年群体之于网络媒介,早已不是传统文化生产中的边缘小卒,反而居于主导性的地位。他们不再是留着“杀马特发型”、暴露出诡异纹身的“游荡者”,转而成为挺立于互联网潮头的领路人。凭借着远超前辈的媒介素养,他们的文化趣味、表达需求与社交习性,从根本上驱动着今日网络文化的发展方向。

这是前所未有的媒介革命与文化生态。兼具反叛性与先锋性的青年文化与网络媒介的“亲密接触”,造就了“网络亚文化”这一新兴领域。以十分典型的青年亚文化类型“说唱”(rap)为例,这本是游荡于贫民区街区的底层黑人青年用来表达抗议与愤懑的音乐形式。上世纪90年代初,这一音乐形式进入中国,但一直极为小众。近年来“说唱热”的出现,离不开网络新媒介的包装与传播,尤其是网络音乐综艺节目的助推。以网络综艺《中国有嘻哈》为界标,作为嘻哈文化重要分支的“说唱”,才真正开始走进当代大众文化的视域之中,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网络亚文化对于文化生态的“改写”之一,便体现在它对日用语言的渗透中。比如网络说唱节目中涌现的“battle、diss、freestyle、keep real”等概念,已经成为许多人的网络社交用语,甚至化入线下交际之中。随之掀起的玩梗狂欢,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从“鬼畜”视频到电商直播间,再延伸至茶余饭后的日常调侃里,“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这句唱词都频繁现身。与之类似的许多“细枝末节”,不断堆垒着网络亚文化闯入主流视野的势能,使之成为当代文化图景中不容小觑的一块版图。

语言使用的背后,则是青年对于理想人格的想象。他们口中的“battle”,代表着一种自信昂扬、爱憎分明、敢于抗争的自我追求。而“keep real”则代表了他们厌恶矫饰、保持本真的个体姿态。以此视之,网络亚文化延续了前网络时代青年反抗既有秩序、追寻个性突破的精神气质。

但不得不承认,网络媒介的某些特性,也将对青年成长产生新的负面影响。由于网络发言具有匿名性,使得青年获得媒介赋权的同时,容易失去尺度的规约,极端情况下将形成话语暴力。比如,“battle”在彰显自我个性的同时,也可能是对他人个性的打压。而网络综艺节目往往会片面放大“battle”的维度,以增加节目的观看性与娱乐性。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些网络亚文化为青年表达赋予自由空间,但过度的自由,也是对健康成长的妨碍。

再者,网络亚文化毕竟也是技术与资本的联合产物,为了获取更高的商业变现,势必会迎合受众偏好,难免会有肤浅媚俗的倾向,以期增加青年受众的关注黏性,在此基础上培养他们的消费习惯。比如,前面提及的那句无甚含义的唱词,竟然可以成为商业营销的吸睛噱头。如若网络亚文化一味朝着娱乐化、商业化的方向发展,其本应具有的异质性、创造力,将会被消费主义的逻辑淹没。

综而观之,网络亚文化在延续前网络时代青年亚文化的精神内涵(自由、个性、平等)之外,正在发生诸多重要改变。其中首要的变化是:青年成为网络亚文化的“弄潮儿”,同时也更为全方位地接受网络媒介的浸染或“诱导”。二者的互动交融日渐深入,同时拥有影响社会文化的巨大潜能。

应当看到,网络媒介为青年表达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空间与传播效率,使得亚文化逐渐去掉边缘属性,更具社会影响力。同时网络媒介自身的匿名性、娱乐性与商业逻辑,也将对青年的健康成长,尤其是他们更好融入现实社会的能力,产生一定的干扰,亟需科学合理的引导力量参与其中。